Aeolus

西风多少恨（古风；长篇；未完结）

文/Aeolus

第二十五章

他似乎格外在意小九的事，让我把从苏奉仪那儿听来的一字不差告诉他，听完后便一直沉默，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，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。

“你与九公主很熟吗？”

我忍不住问。

他下意识摇头。

“那你为何如此在意九公主的事？”

我好奇道。

他静了静，“九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，我欠她一条命。”

“……”我拍他的肩安慰道，“斯人已逝，你好好珍惜这条命，便是对她最好的报恩。”

他点头，欲言又止，“阿九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……如果你是九公主……你会恨他吗？”

我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问住了，“谁，吴世勋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

他苦笑道。

“嗯……”我迟疑道，“会吧……”

他如释重负，“那如果……你没死，我是说……九公主没死，以另一个身份活下来，又重新遇到吴世勋，她还会……再爱上他吗？”

“九公主没死？”

我惊讶道。

他垂眸，“我是说如果。”

“这个如果也太……”

“你只管回答我便是，”他打断我，“如若是你，会怎么做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”我顿了顿，“就好比你方才问我的那个问题，其实我们都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，也不清楚西凉被灭国时是怎样一番光景，如果吴世勋有什么不得以的理由让他一定要那样做呢？”

“倘若他身不由己，你便可以原谅他害你家破人亡？”

我摇头，“血海深仇岂能轻易原谅，但可能……不会恨他吧，如果他也有难处，那也不过是个可怜人。”

“那还会……再爱吗？”

他哑着嗓子道。

“你好奇怪，云恪，”我看着他，“你以往可不是关心这等事的人。”

“我只是……”他避开我的目光，“好奇。”

“还是说……”我探寻地打量他，“你与九公主…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？”

“……你想多了，”他垂眸，“我与九公主不过一面之缘，能有什么事。”

“那倒也是，不过啊，”我忍不住打趣道，“我在吴世勋的书房里见过九公主的画像，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，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，更何况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，你就当真没什么想法？”

“……你确定要拿此事开玩笑？”

他严肃道。

“……”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，结巴道，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“你知道的，”他打断我，看着我，一字一句道，“除了你，我眼里从未有过其他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嘴唇张合几次，最终才道，“我知道。”

我自始至终，都知道。

所以才妄图从你是否也对别人动过心上找寻安慰，如若如此，我便能少一分自责，与你在一起时才能坦然些。

我可是个，变了心的，坏人啊。

你怎么能还是一如往常地喜欢我？

“嗯，”他淡淡地笑了，“我知道……你知道。”

我看着他，心上很是难过，“云恪，”我垂眸，把心一横，“其实我……”

这几日想了想，还是不能同你一起走。

至少不是现在。

我放不下北川，也放不下吴世勋，如今苏奉仪病重，倘若连我也走了，那他身边可就真的空无一人了。可能你会说，他又不喜欢我，不在乎我是去是留，但我还是想留在他身边，我见不得他孤身一人，如果我在，即便是拌嘴也能让他的生活多一份乐趣吧，可能某一日他找到那个能替代小九的人，不再是孤家寡人，到时……我会选择离开吧。

却也不能再同你在一起了，因为你值得一个更好的，全心全意对你的姑娘，而那个人不会是我。

我却没来得及将此番话说出口，他有些慌张地打断我，“你还没回答我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你……还会不会再爱上吴世勋？”

那一瞬间我有种错觉，仿佛他真的在问我，而不是在问如果中的九公主。

“……你的如果里，她还记得前尘往事吗？”

他摇头。

“那……”我认真道，“可能会吧。”

他的身子僵了一下。

“毕竟是曾经爱过的人，再遇见一次，也可能还是会因为同样的理由，再爱上吧。”

他沉默许久，“如果这样，那到底要不要告诉她，那些被她忘记的……爱与恨呢？”

我陷入沉思，“如果不告诉她，那她便可能重蹈覆辙，一辈子与仇人在一起，可如果告诉她，她该有多难过，重新记起那些被忘记的痛苦，怕是会生不如死吧。”

“所以你觉得，”他颤抖着声音，“宁愿让她与仇人再次相爱，也不要让她想起那些曾经的血海深仇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”我坦然道，“两个听起来都挺残忍的，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没说话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
我看着他，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，“云恪......你是不是……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

“……怎么会？”

他扯着嘴角。
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突然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？”

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
“奇怪吗？”

他突然笑道。

“……”

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。

“其实是我从话本里看到的。”

“话本？”

他点头，“讲的也是一位公主，在灭国后侥幸活了下来，忘记所有的事得到了一个新身份，却机缘巧合再次见到那个害她国破家亡的人，今日听闻九公主的事竟如此相似，便不由得想到了。”

“那她……有再爱上那个人吗？”

我好奇道。

他看着我，眼中情绪晦暗不明，“……可能吧。”

“那知情的那个人，有告诉她真相吗？”

他摇头，“我还没看到那儿，所以还不知道。”

我难掩失望，“我也想看看，感觉是个蛮有意思的故事。”

他点头，“是蛮有意思，等我看完了，再拿来给你吧，我要先看看，这故事，到底是悲剧，还是喜剧。”

“那你可要快些看。”

“好，”他顿了顿，又道，“我听闻，明日是大齐六皇子大婚？”

“嗯，”我点头，“拓跋叔叔与焱月也被邀请参加了，不过，你应该不会来吧？”

“当然，”他淡淡道，“区区一个六皇子的婚礼，还不值得我冒险来一趟。”

我笑，“明日皇宫守卫森严，你若是真敢进来，怕是还没落地就被射成筛子了。”

他“啧啧”摇头，“不如我们打个赌，倘若明日我真能安然无恙地进来，你便要答应我一件事，倘若我进不来，我便应你一件事。”

“我才不赌，”我不上套，“这算什么，倘若你进不来被射成筛子，我还能让你做什么事，你当我傻啊？”

他笑，“怎么觉得你来大齐后变聪明许多？”

“你别变着法子笑我傻，”我忍不住提醒他，“你明日可千万不要来，知道吗？”

他点头，“……我暂时也不想见到他们。”

“他们？”

“没什么，”他摇头，“我还听闻皇家为了庆祝这位六皇子大婚，要在盛京连着举办三日的庆典，与民同贺。”

“是有这么回事，”我点头，“庆典从明晚开始，你住在城中，怎么样，是不是已经很热闹了？”

“还行，”他轻描淡写道，“花灯倒是挂了不少。”

“看来你喜欢花灯，”我打趣道，“没想到啊云恪，你一个大男人，竟然喜欢这种小女儿家喜欢的东西。”

“大男人怎么就不能喜欢花灯，”他淡淡道，像是自言自语，“还记得小时候，每到上元节，爹娘都会带我与弟弟去看花灯，猜灯谜，放烟火，好不开心。”

我愣了一下，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家人，即使从未说过，我也知他家中定是发生了变故，不然也不会孤身一人流落西州，而他这么多年从未回过大齐，亲人怕是早已不在。

他黯然神伤，仿佛陷入一段长久的回忆，我在一旁看着，不自觉握住他的手。

半晌，他回过神来，冲我微笑，“我没事，只是想到小时候，有些怀念罢了。”

我紧攥着他的手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似乎在努力压抑情绪，“关于我家里的事……”

我打断他，“等你想说的时候，再告诉我吧。”

他定定地看着我，良久，笑道，“好。”

而后他道，“怎样，要不要一起去？”

“看花灯？”

“嗯。”

我略加思索，“好，我陪你去。”

他似乎早料到我会答应，只是淡淡一笑。

“但明晚有家宴，我怕是脱不了身，不如后日？”

其实我有许久未出宫了，不知为何最近少了这样的心思，现在想来也是以往太无聊了，自吴世勋来长信殿勤了之后，我伺候他们爷俩儿都来不及，哪还有空出去玩儿呢？

他点头，“好。”

“那……后日酉时，你在轻舞楼等我。”

“轻舞楼？”他默念，“是什么地方？”

我“嘿嘿”一笑，“兄台初来盛京有所不知，这轻舞楼呀，可是全盛京最有名的妓坊，那儿的姑娘啊，都是个顶个的漂亮。”

他闻言皱眉，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我抬手指着自己的眼睛，邪笑道，“我去过呀，用眼睛看到的。”

他眉头蹙得更紧，“你一个姑娘家，没事去什么妓坊？”

“闲得无聊呗，那儿的姑娘可好看了，酒也好喝，何乐而不为？”

“……”他语塞，“那为何……要约在这等地方？”

我恢复正经，严肃道，“我怕有人跟着我。”

“吴世勋？”

他很快反应过来。

我点头，“你身上毕竟没有名牒，我不想吴世勋知道你来了盛京，想来想去，轻舞楼人多眼杂，如果真有尾巴，在那儿甩掉也不觉得刻意。”

他眯眼，“莫非你之前出宫，他都派人跟着你？”

我摇头，“倒也不是，仅有的几次都被阿箬发现了，后来就再没有过了。”

云恪握拳，“他监视你？”

“诶呀我都说了只有几次，”我忙道，“况且你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想，我毕竟是外邦人，初来乍到，他有所提防也说得过去，再加上之前的事，他再小心些也不为过。”

他表情复杂，“没想到你竟为他说话，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。”

“……”我语塞，“我也不是为他说话……我……”

“算了，”他垂眸，“我知道。”

你知道？

你知道什么啊？

我忍不住叹气，又道，“那说好了，后日酉时，轻舞楼不见不散。”

他闻言又笑起来，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，“好。”

 

吴应泽与严静诗的婚礼很是隆重，内府大臣率属二十，护军四十去严府迎亲，两人携手走过殿前的白玉阶，行两拜礼时，我忍不住道，“静诗穿这一身喜服，可真好看。”

吴世勋闻言笑，“你最近与严姑娘倒是熟稔许多。”

“她总来宫里找我嘛，”我解释道，“她刚回盛京，没什么朋友，况且她那个性格，在军营里待久了，多少觉得那些名门闺秀矫揉造作，还是与我交朋友舒服些。”

他忍不住道，“你这是在夸她，还是在夸你自己？”

我“嘿嘿”笑了，“都有。”

他抿唇，半晌又轻声道，“你也很好看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我光顾着看热闹，有些没听清。

“没听到算了。”

他目视前方，并不看我，耳根却红了，我下意识伸手去戳，“你耳朵……”

他反应飞快地抓住我的手指，我吓了一跳，直直看着他，一时竟忘了将手抽回来。

他也定定看着我，似乎有些出神，一时间周遭的喧嚣人声仿佛消失不见，只剩他与我，毫无缘由地看着对方。

“咳……”他回过神来，有些尴尬地咳嗽，抓着我的手放在桌底，顿了顿才缓缓松开，“大庭广众之下，注意自己的身份，太子妃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我脸红了，没有反驳，很听话地应了声。

他扭头看了我一眼，听鼻息似乎是轻笑了下。

我不好意思地低头，总觉得方才的氛围很是暧昧，他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我，让我有种他很喜欢我的错觉，虽是错觉，我还是忍不住笑了。

“你笑什么？”

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。

“嗯？”我摇头，“没什么。”

他像看傻子一般，叹道，“我收回我方才说的话。”

“你方才到底说了什么？”

我压根没听清啊，你收不收回有什么关系。

他不理我，低头抿了口酒。

我有些无趣，恨恨咬了口桌上的点心，“静诗现在一定很饿，好可怜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他斜眼看我。

“因为我当时就很饿啊，”我忍不住吐槽，“寅时便起来梳洗打扮，从头到尾只喝了一碗什么汤，记不清名字了，总之算是滴水未进，你不知道那个晚上，我在长信殿等你，那给我饿的啊，可你一直都不来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，就自己掀了盖头，让阿箬找了点吃的来，结果没吃几口你就来了，我又赶紧把盖头盖上。”

他若有所思，“怪不得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怪不得我掀开盖头，你嘴角还有点心屑。”

“嘿嘿嘿，”我有些尴尬，“来不及擦嘛。”

他顿了顿，“你可有怪我，当时来晚了？”

我摇头，“你要先去苏奉仪那儿，我知道。”

“也不怪我，只是掀了盖头便走？”

我更是摇头，“当然不怪，你若是留下来，我才不知如何是好呢。”

虽然是违心话，但我总要给自己留点面子吧。

他似乎有些生气，扭过头不理我了，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，但也习惯他喜怒无常，继续开心地看热闹。

过了一会儿他道，“为了庆祝应泽大婚，盛京要举办庆典，你知道吗？”

“嗯，”我忙着看热闹，顾不上回头。

“素素想出去看看，你想去吗？”

“嗯？”我回头看他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
其实我听到了，但就是下意识一问，他是想让我陪苏奉仪去吗？

他脸色很难看，“你都没听我说话。”

“我听了，”我忙道，“你说苏奉仪想去参加城中的盛典，问我想不想一起去。”

他面色柔和了些，“想去吗？”

我有些为难，“其实我觉得吧，苏奉仪应该是想与你一起去，你让我陪她去……不太好吧。”

他满脸黑线，“我是问，你想不想让我，也带你去？”

“……”我闻言更是摇头，“那你俩去，带我一个第三者，更不好了。”

“……”他似乎又生气了，“不去算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无言，想想还是不解释了，苏奉仪自知时日无多，定是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与他在一起，我虽不是滋味，但若是明知如此还去搅和，那未免有些太小人，不是我的作风。

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，对苏奉仪照顾的无微不至，却连她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，可是苦了苏奉仪，一生痴情付与他，却终究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爱情。

我也会，同她一样吗？

 

出宫前我换上从北川带来的衣裳，阿箬见到愣了一下，“公主……怎么把这身衣裳找出来了？”

“怎么，不好看吗？”

我扯了扯裙摆，还是我们北川的衣裳穿起来舒服。

她摇头，“只是……许久未见公主这样穿了，有些不习惯。”

我笑，“就是因为许久未穿，才要穿一下呀。”

她点头，打趣道，“去见云恪，是要穿的好看些。”

“你这丫头，”我伸手打她，被她笑着躲开，“还会开我的玩笑了。”

她很少这样笑，看来此次使团入京，见到族人她很是开心，连带着性格都明朗了些。

如今赵姑姑对我出宫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我俩很顺利地翻墙出去，晃悠悠到轻舞楼时，老鸨正殷切地拉着云恪想要将他请进去，他浑身上下都在拒绝，脸上的厌恶藏也藏不住。

我看热闹似地看了会儿，直到他发现我恶狠狠地看着我威胁我去救他，我才敛了笑容信步踱过去，快靠近时突然撸起袖子，一把冲过去揪住云恪的耳朵，“你这个死不要脸的，说好带我出来看花灯，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，害我可劲儿找，好啊，没想到竟然晃到这妓坊来了，说，你是不是想进去找姑娘？”

我手下使了力气，他被我揪着耳朵一个劲儿叫唤，反应倒是奇快，“啊啊啊，夫人饶命，夫人饶命啊。”

“快说！”

我恶狠狠道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迷路了。”

“迷路？你骗谁呢？”我气急败坏道，“我明明看见你与她拉扯着往里走，你不要告诉我，是她硬要拽你进去的。”

“天地良心，我真的只是路过这儿，”他满脸委屈，“结果这人突然跳出来就要拉我进去，我真的没想进去啊！”

我狐疑地看着他，又扭头看那老鸨，“这位妈妈，我家相公所说的可是事实？”

老鸨一脸尴尬地放开他，后退了两步，“误会，都是误会，”她讪笑道，“我是看这位公子在门口踱步，还以为他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，这才想出来拉他一把，没想到公子是与夫人走散了，误会，都是误会，我看这公子，也没想进来。”

“那是，”我拿眼角瞥了云恪一眼，“给他这个心，他也没这个胆。” 

“是，是，”老鸨拿手帕捂着嘴，肩膀一抽一抽地笑，“夫人如此貌美，公子怎么可能想进来找姑娘呢，不过……”她又看了我一眼，“这位夫人……怎么看着如此面熟呢？”

“笑话，”我瞪了她一眼，“我眼熟，你的意思是，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，进过你这妓坊？”

“我可不是这个意思，”她忙摆手道，“就是看夫人生的贵气，想套个近乎罢了，夫人可千万别生气，赶紧把您相公带走吧。”

说罢便一溜烟跑了，仿佛脚下生风。

我松了口气，差点儿就被发现了，没想到这老鸨眼睛如此尖，换回女装也能认得我。

待看热闹的人散去后，云恪歪着脑袋瞅我，“还不放手？”

“哦！”

我方才想起自己还捏着云恪的耳朵，赶忙松手。

“嘶……”他揉着泛红的耳朵，“一点儿不来虚的，你还真忍心。”

我“嘿嘿”笑道，“委屈你啦。”

他不满道，“不过是让你救我，有必要这样吗？”

“你不知道，那老鸨可烦人呢，我要是不闹这么一出，她得把咱俩都拉进去才肯罢休。”

“笑话，你穿着女装……”他愣了一下，上下打量我一番，似乎才注意到我身上穿着的北川服饰，“你怎么……把这身衣裳穿上了？”

“你俩怎么连问的问题都一样？”

我瞅了瞅在一旁看热闹的阿箬，她此时方才抱着剑走来，“云恪，好久不见。”

“好久不见啊，小阿箬，”他笑道，“你们怎得现在才来，给我一阵好等。”

“是你来早了。”

我反驳道。

“是，是我来早了，”他也不恼，“可你刚刚那样闹，不会被跟踪你的人发现吗？”

“阿箬早就看过了，没人跟着我。”

我摇头。

他这才放心，又冲我笑，“那……走吧。”

今晚的盛京果然十分热闹，贯穿东西市的一整条街都挂满花灯，看上去五彩缤纷，好不漂亮，路边商人贩卖的商品琳琅满目，稀奇古怪，我看街上好多人都带了假面，心里痒痒，也拉着云恪与阿箬去买。

“老板，我要最上面的那个。”

老板笑眯眯道，“姑娘好眼力，这幅可是我这儿最需要手艺的，我总共就做了两个，另一个刚被一位夫人买走。”

“那是，”我沾沾自喜，正准备戴上却被云恪抢了过去，“你带这个，”他反手递给我另外一幅，“这个给你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我不满道。

“假面这种东西，是要相互送的，哪有买来自己戴的。”

他一本正经道

“谁说的？”

我急道。

老板见状忙打圆场，“这位公子说的是，今晚来我这儿买假面的，十有八九是要送给心上人，公子为姑娘挑的这个也极好，您看，买的就剩这一个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我还有些不乐意，云恪却已经自顾自把假面戴上，还拿手护着，仿佛生怕我抢了去，我没办法，告诫自己要大度，不与他一般见识，后来瞧见他送我的那副似乎还挺好看，便也半推半就地戴上了。

却没想到，这街上人一多，便容易走散，我前脚兴致满满对云恪说我要买这个糖贴饼，后脚就发现他不见了，不仅如此，连阿箬也不见了。

放眼望去，满满一条街上有一半的人都带了假面，我努力回想他二人的穿着，好方便找寻，却一时想不起来，不禁叹了口气，这也不能怪我，我光顾着玩儿了，哪有功夫看他二人穿了什么啊。

但转念一想，他二人若是发现我不见了，定会回来找我，我只要在这儿等着，以他二人的功夫，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我吧。

这样想着我也不急了，买了个糖贴饼站在街中央便啃起来，假面也摘下来挂在脖子上，正啃着呢，我寻思前边走过去的人有点儿眼熟，定睛一看，不正是云恪与阿箬吗？

他们好像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吧？

我有些犹豫。

可那两幅假面却与我为他们挑选的一模一样。

错不了。

我忙追上去，一把扯住云恪的袖子，“云恪！”

他似乎是吓了一跳，猛然回头看我，却登时愣在原地。

一旁的阿箬也愣了。

“你俩去哪儿了？”我抱怨道，“我等了好久，知不知道？”

他不说话，似乎还没回过神来。

“怎么，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我丢了吧？”

他还是没说话，僵持着那一个姿势看我。

我有些气，伸手便去扯他的假面，他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，却没躲过，假面缓缓从脸上滑落，露出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。

“吴世勋？”

我愣在原地。